“通”实乃儒家自然哲学乃至整个中国哲学的
重要范畴,指两个或更多实体(entity)之间在物质、能量、信息、情感、精神方面的相互交换、吸收和影响。“通”以气为基础,表现为“通气”。较早的中国哲学研究,以思维和存在的关系为主轴,着重于理气关系或心理关系问题;自20世纪80年代起蔚为壮观的范畴研究,则注重于作为思维形式的理、气、心、性、形、神、有、无等范畴,二者皆未涉及“通”。究其原因,可能有三:(1)西方哲学研究方式的影响。众所周知,中国哲学史学科自成立以来,在研究对象的挑选、研究方式的采用等方面,皆受西方哲学的影响。如有、无等范畴的提出,显然是以西方哲学的Being和Non-being为其范本。(2)西方哲学没有与之对应的范畴。以原子论为传统的西方哲学所认识的实体是孤立的,中国哲学的实体皆是处于“联系”中的。且此种联系还不止于抽象的关系,而是由气的流行而贯通的有实在内容的关系。(3)“通”是个动词,不具有范畴形式。笔者认为,可以在思维上对“通”进行提升,使之成为一个范畴,恰如英文通过名词化把动词提升为范畴,如把to be提升为being。“通”的范畴可以使我们超出从思维和存在的关系、从思维形式等方面来研究中国哲学,从而更加切近儒家自然哲学的特点,有利于全面而深入地体会中国哲学“究天人之际”的认识成果。
在儒家哲学中,“通”表现的是实体间的实在的联系。杜维明曾提出“存有的连续性”,指在中国哲学中,人类与“石头、树木和动物有机相连”。可以说,“通”即是这种“连续性”。列宁指出,范畴是“帮助我们认识和掌握自然现象之网的网上纽结”。这一说法有坚实的西方哲学基础。如果把存在论上的实体和认识论上的范畴对应起来,则“通”是不同实体间的联系;以网络比喻来说,是连接网上纽结的网线。它像中医的经络,而非一个实体范畴,亦非作为存在的存在(being as being)。中国哲学既重视那些存在论意义上的实体、认识论意义上作为范畴的纽结,又重视各个纽结之间的连线。当然,此处又需注意,网络可以是静态的,而儒家自然哲学的“通”则是动态的。它是不同实体之间气的交换(exchange)、交流(communication)、循环(circulation)、相互作用(interaction)和影响(mutual-influence)。“通”可分为自然界不同实体之间的通、人与自然的通,人的自身、人与人的通四个方面。不同实体之间的通是气的交换与交流,人与自然的“通”不仅有作为物质的气的交流,还有人对于自然的感通以及对于自然的道德对待,以及审美意义的人与自然的情景交融等。人和人的交流则主要是情感的、精神的沟通,人自身的通表现为脉络的相通。本文着重研究自然实体间的和人与自然的“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