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欧盟是世界上由发达国家组成的最大的经济、政治集团,发展中欧关系不仅符合双方的根本利益,而且日益具有战略性和全球性意义。双方只有坚持对话磋商、互利共赢,才能为中欧关系不断注入发展动力。正如李克强总理所说:“欧盟是多极化世界中的重要一极,也是中国实现现代化进程中的重要合作伙伴,中欧加强合作符合彼此共同利益。”
(一)中欧关系的确立历程
在冷战时期,中国与欧洲国家的关系受美国、苏联的制约较大,处于一种被动状态。冷战结束后,双方才由冷战思维转到相互利益需求的轨道上来,逐渐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建立起长期、稳定的建设性伙伴关系。
受制于冷战时期的国际形势,中国与西欧国家关系曾长期处于停滞,较大的突破是中法建交。1958年,戴高乐执政法国后,奉行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为中法建交确立了基础。经过双方的会谈和努力,1964年1月27日,中法两国发表建交公报,宣布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法国成为第一个与中国建立完全外交关系的西方大国。中法建交是中国外交的重大成就,体现了中国原则坚定性和策略灵活性的外交艺术。中法建交对当时的国际力量对比产生了重要影响,为推动中国与欧洲其他国家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树立了榜样。
20世纪70年代,中美关系的改善扫清了中国与西欧国家关系的障碍。意大利、奥地利、比利时、希腊、联邦德国等先后与中国建交。1975年至1983年,中国与欧盟的前身欧洲经济共同体(以下简称“欧共体”)、欧洲煤钢共同体、原子能共同体建立正式关系,为双方各个领域的合作创造了有利条件。中国改革开放以后,正是由于当时的中国与西欧互相把对方看作和平力量,在反对霸权主义、维护世界和平方面有共同需要,才使双方关系不断得到全面发展。中国与西欧的高层互访不断增多,中国与西欧大多数国家相继建立了各种级别的政治磋商制度。在政治互信不断增强的同时,技术合作、人员交流、经贸往来也日益频繁。至80年代末,欧共体已经成为中国的第三大贸易伙伴。
由于欧共体成员国追随美国,于1989年作出干涉中国内政的举动,对中国实行一系列的制裁措施,包括暂停双边部长级以上高层接触、停止军事合作、实行武器禁运、推迟提供贷款等,使双方关系跌入低谷。对此,中国政府始终坚持“韬光养晦、有所作为”的外交战略方针,一方面坚持改革开放,保持社会稳定,加速经济发展,另一面致力于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同相关国家发展友好关系。1990年10月,欧共体外长会议决定恢复对华关系;1991年7月,欧共体决定恢复同中国的政府首脑级互访。这标志着中欧关系发展的障碍被扫除。1992年,除武器禁运一项外,中欧关系基本恢复正常。
1993年11月1日,随着《欧洲联盟条约》的生效,欧盟正式诞生,标志着欧洲共同体由经济实体向政治实体的过渡。在新的国际和地区形势下,欧盟于1994年起接连发表6个对华政策的重要文件,标志着欧盟完成了对华关系的调整,对中国采取务实的接触、对话与合作政策。
1995年至1998年,欧盟委员会先后发表《中欧关系长期政策》《欧盟对华合作新战略》《与中国建立全面伙伴关系》三个战略性文件,强调要同中国全面发展政治、经济和贸易关系,以及对华政策的全面性、独立性和长期性,直到最终确立要把欧中双边政治关系提高到与欧美、欧日同等水平上,建立一种“适合二十一世纪的积极、开放和全面的伙伴关系”。这标志着中欧全面伙伴关系的建立,很好地反映了世纪之交国际形势和中欧关系的发展。
2001年,欧盟发表《欧盟对华战略》,进一步提出了70多条加强对华合作的具体措施建议,强调欧盟要加强与中国的接触,支持中国改革开放,扩大欧盟在中国的影响力。2003年,欧盟委员会进一步发表了新的战略文件《走向成熟的伙伴关系——欧中关系之共同利益和挑战》,提出欧中共同承担促进全球管理的责任、加强实施欧中互利合作计划、把欧中领导人会晤机制提高到最高级别等,这标志着中欧关系进入全新成熟期。同年10月,中国发表《中国对欧盟政策文件》,这是中国首次针对某个特定地区或国家发表政策文件,显示了中国对欧盟以及中欧关系的重视。同年11月举行的中欧第六次领导人峰会决定,双方建立完全自主性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这标志着中欧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此后,中欧关系获得长足发展。欧盟自2004年开始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则是欧盟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中国高级领导人访问欧洲、欧盟各成员国及欧盟领导人访问中国成为常态,推动中欧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不断向前发展。
(二)近十多年中欧关系的曲折与发展
中欧关系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至2003年终于建立起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但双方关系同时也面临诸多挑战,近十多年来历经曲折与发展,仍面临不断地调适。
自2006年开始,中欧关系不断出现一些微妙变化。2006年欧盟发表了《欧盟与中国:更紧密的伙伴、承担更多责任》的新对华政策文件,同时发表了《竞争与伙伴关系——欧盟-中国贸易与投资政策》的对华贸易战略文件。文件的主基调仍然是建设性的,但也严肃地表达了对中国的一系列不乏苛刻的要求和不满,要求中国承担起更多的国际经济、政治乃至环境责任。这表明,欧盟对华政策的基调仍是积极、务实的,但中欧在贸易、军售、人权等问题上的分歧也是显而易见的。
受此影响,欧盟更多地强调维护自身经济利益,在贸易谈判中有意提高谈判门槛,并频繁对中国出口产品实行反倾销调查,为中国经济的发展设置种种障碍;在政治上更是频频以“人权”和“宗教自由”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这种变化反映了中欧关系发展的复杂性和曲折性,中欧关系的确进入了一个调适和转型期。
2008年年底,萨科齐以法国总统与欧盟轮值主席的双重身份,坚持会见从事民族分裂活动的达赖喇嘛,挑战中国的核心利益,严重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民族感情,影响了中欧之间的政治互信,使得中国与相关国家关系陷入困境,也直接导致了原定于2008年12月初在法国举行的第十一次中欧领导人会晤不得不推迟。
经过2008年的波折后,中欧关系在2009年基本重回正确轨道。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先后两次访问欧洲,双方领导人就进一步发展中欧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共同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和气候变化等挑战深入交换意见,达成重要共识。温家宝在2009年第十二次中欧领导人会晤上所说,中欧要超越意识形态、社会制度和发展水平差异,就重大问题进行坦诚、深入对话,全方位推进合作。这符合双方的根本利益,对世界人民有利。
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爆发后,中国坚持从欧洲发展的大方向和经济社会的基本面把握欧洲形势,继续从战略高度和长远角度重视欧洲和中欧关系,积极传递对欧洲和欧洲一体化的信心,并通过双边和多边渠道,力所能及地向欧方提供帮助。2012年,中国没有像某些国家一样大规模从欧洲撤资,而是积极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增资430亿美元,支持欧洲应对欧债问题。
2013年是中欧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十周年,双方关系发展良好。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与到访的欧洲理事会主席范龙佩以及欧委会主席巴罗佐共同主持第十六次中欧领导人会晤。双方领导人就加强中欧全方位合作达成重要共识,如积极探讨开展自贸区可行性研究,力争到2020年贸易额达到1万亿美元,共同支持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反对贸易保护主义;加强在国际和地区事务中的沟通与协调。双方领导人共同宣布启动《中欧投资协定》谈判,还将共同发表《中欧合作2020战略规划》。这一全面战略规划确定了中欧在和平与安全、繁荣、可持续发展、人文交流等领域加强合作的共同目标,将促进中欧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双方将以年度领导人会晤为战略引领,以高级别战略对话、经贸高层对话、高级别人文交流对话机制这中欧合作三大支柱为依托,通过定期会晤和各领域广泛对话,全面落实这一规划。随后,李克强总理出访罗马尼亚,与中东欧16国领导人会晤,出席了第三届中国与中东欧国家经贸论坛开幕式。会议发表了《中国-中东欧国家合作布加勒斯特纲要》,标志着中国与中东欧国家的政治、经贸关系迈上了新台阶。该年年底,荷兰首相吕特、英国首相卡梅伦、法国总理艾罗相继访华,掀起一轮“中欧外交热”。
2014年3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出席了在荷兰海牙举行的第三届核安全峰会,对荷兰、法国、德国、比利时进行了国事访问,并访问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欧盟总部。国际媒体和专家学者普遍认为,此次访问是“中欧关系史上的里程碑”,对于提升中国同往访四国关系和中欧关系水平意义重大。
2015年是中国和欧盟建交40周年,中欧关系收获了重要成果。中欧双方同意要推进三大对接,即中方的“一带一路”倡议与欧洲的发展战略相对接,中国国际产能合作同欧洲容克投资计划相对接,中国与中东欧“16+1”合作与中欧整体合作相对接。在双方共同努力下,建立中欧共同投资基金,打造中欧互联互通平台,启动首次法律事务对话,加快推进双边投资协定谈判以及尽快启动中欧自贸区可行性研究等方面,都取得突破。这一年,英国率先宣布加入中国发起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共有17个欧洲国家(不含俄罗斯)成为亚投行创始成员国。欧盟委员会还出台了《连接欧洲和亚洲——对欧盟战略的设想》的政策文件，提出了自己的欧亚联通规划。截至2019年4月，欧盟成员国中已有超过半数签署了中国倡议的《政府间合作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谅解备忘录》，意大利更是首个签署该备忘录的欧盟创始会员国和七国集团国家。
总体而言，面对中国地位的总体上升，欧盟及其主要成员国对中国发展的感受颇为复杂，既顾虑中国的竞争力，又有同中国合作、共同维持经济全球化趋势和世界秩序稳定的意愿。2019年3月，欧盟委员会向欧洲理事会提交的《中欧战略展望政策报告》指出：在不同的政策领域，中国既是与欧盟有相似目标的合作伙伴，又是欧盟需要找到利益平衡点的谈判伙伴，还是同样追求技术领导地位的经济竞争者，也是扩展不同治理模式的体系型对手。
(三)中欧关系的展望
过去40多年来,中欧关系的发展呈现出了诸多变化:随着中欧力量此消彼长,意识形态对欧洲对华政策的影响在淡化,谋求扩大经济合作的实用主义因素在上升。而中国也在中欧关系中更加主动。中欧双方均有意扩大经济领域以外的合作,如在全球治理、应对全球性挑战、外交协调合作等问题上都有积极意愿。自2012年中国-中东欧国家合作(简称“16+1合作”)开展以来，中国与中东欧国家间的政治互信、经贸往来和人文交往都得到很大提升。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和推进，各次区域合作均开始与“一带一路”倡议对接，中国与中东欧合作也被纳入“一带一路”建设框架下。遵循着“一带一路”建设“五通”的原则，中国与中东欧国家的合作也聚焦在经贸、投资以及人文交流方面，并取得长足进展。中共十九大报告全面客观辩证地分析了我国所处的国际环境，作出了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和平与发展仍然是时代主题、我国发展仍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等重大论断。这是我们谋划开展对外工作的基本出发点和立足点。这为新形势下开展对欧外交指明了方向,注入了新动力。中欧之间没有根本的战略利害冲突,中国始终认为,一个团结、稳定、繁荣的欧洲符合中国的利益。随着中国快速发展,欧洲日益从全球和战略角度看待中国,希望同中国深化和扩大合作,共同应对全球性挑战。欧洲将加强对华合作视为战略必需,而非权宜之计。中国视欧洲为多极世界的重要一极,是文明交流互鉴的重要对象。
中欧经济互补性强,相互依存度高,经贸关系整体向好的大势不会改变,但贸易摩擦难以避免,理性处理双方遇到的问题很重要。根据《中欧合作2020战略规划》,双方将加强金融合作,以保障金融市场稳定;双方将促进人民币在跨境贸易和投资中的使用,以促进中欧贸易和投资便利化;将探索金融合作创新模式,充分发挥金融机构多元化金融服务优势;加快在欧洲的人民币离岸市场建设。
2019年12月17日，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与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共同在北京发布《欧洲蓝皮书：欧洲发展报告（2018～2019）》。蓝皮书指出，中欧关系呈现稳中向好的势头，双方在政治、经贸、安全等领域合作共识日益广泛，合作成果丰硕，未来将共同努力推动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向更加健康发展。为推动中欧关系取得更大发展，中国政府于2018年12月18日发布了最新一份《中国对欧盟政策文件》，进一步明确了新时代深化中欧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方向、原则和具体举措。这也是中国分别在2003年和2014年发表两份对欧盟政策文件后的第三份对欧政策官方文件，将为促进新时期中欧关系发展提供重要指导。
展望未来，中欧双方今后仍需共同努力推动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更加健康的发展。从全球层面看，当前单边主义、保护主义和民粹势力抬头，多边贸易体系和现行国际秩序受到挑战，世界格局正走向新的“十字路口”。在上述复杂多变的背景下，中欧双方有责任面向未来、更新动力，在国际与地区问题上加强磋商，在全球治理中提升合作水平，用中欧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健康、稳定发展为国际社会带来更多确定性、注入更多正能量，共同为推动构建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新型国际关系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做出贡献。
2020年，中欧将迎来建交45周年和一系列重要政治议程。中欧关系内涵丰富，双方不仅在经贸和投资等双边领域合作空间广阔，而且在应对气候变化、维护多边主义、捍卫世界和平和完善全球治理等国际问题上拥有广泛共识。中欧双方应深化在贸易投资、互联互通、高新技术、绿色低碳经济、第三方市场等广泛领域的务实合作，充分释放中欧作为两大市场的合作潜力，造福双方人民。作为世界两支重要力量，中欧还肩负着维护全球发展稳定的重要使命，双方应加强在应对气候变化、可持续发展、世贸组织改革、伊朗核问题等全球和地区热点问题上的协调与配合，不断提升中欧关系的战略性和全球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