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渔村小雪图

王诜《渔村小雪图》

设色绢本

44.4cm × 219.7cm

故宫博物院

作者简介

王诜，卒年不详，北宋画家。字晋卿，太原（今属山西）人，后徙开封（今属河南）。熙宁二年（1069年）娶英宗女蜀国大长公主，拜左卫将军、驸马都尉。元丰二年， 因受苏轼牵连贬官。元祐元年（1086）复登州刺史、驸马都尉。擅画山水，学王维、李成，喜作烟江云山、寒林幽谷，水墨清润明洁，青绿设色高古绝俗。亦能书，善属文。其词语言清丽，情致缠绵，音调谐美。存世作品有《渔村小雪图》《烟江叠嶂图》《溪山秋霁图》等。

艺术特色：

《渔村小雪图》的构图采用高远与深远相结合的方式，给人以天地万仞、咫尺千里之感。用笔上，画家以侧锋短笔勾皴表现山石尖峰的坚硬挺拔，其边缘轮廓采用“破墨法”，勾勒后以清水破墨色，墨色转为轻淡，干湿对比，相得益彰，被苏轼称赞为。得破墨三昧”：以中锋骨法用笔表现寒林松树的苍劲坚韧，并施以浓墨突出其临寒不凋的高贵品格。为了表现积雪，除山峦留白外，王诜还首次将金碧山水的着色方法引入水墨画，大胆地使用铅粉以示雪飘，在树头和芦苇上还略略染上金粉，突破了传统雪景的表达方式，予以雪景山水在阳光朗照下的灿烂夺目之感。整幅作品在清逸雅致间不失富贵华丽，这与画家驸马都尉的身份、向往田园牧歌式的旷淡生活是相一致的，也体现了宋人作画强调意与境交融的审美追求。

艺术导读：

北宋是一个在中国绘画史上十分特殊同时又是十分重要的时代。它的特殊性是在于专业画院的设二使得有更多的民间画家走进翰林艺苑有机会在艺术上展现他们的才华，并且形成了一整套严格，理性的院画系统。而在另外一方面与之相对应的是以苏东坡为首的文人画的兴起和发展。文人墨戏的信笔挥洒和以书入画的水墨清淡从此开始了漫长的最具中国绘画特色的“文人画”。其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从唐朝至元朝自北宋开始在继承了唐代绘画的特色基础上为元文人水墨画的全面繁荣做了完整而又系统的铺垫和过渡。

一般来说，宋代“文人画”的主要标志为以随意、粗放的书法笔法入画并以清淡的水墨形式来刻画一些自然物象；而“院体画”则注重于精细勾勒并浓重设色使绘画带有“富贵”意趣的格调。但是这绝对不是说，用“水墨”者都是文人画赋色者均为院体画，粗笔者全是文人画，凡工细用笔者皆为院体画。事实上在宋代已出现了不少介于两者之间的作品或者说是两者在一定程度上的融合。而北宋画家王诜便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

王诜虽身处官场，但心思却在书画。他自建“宝绘堂”，收藏名家书画以临摹研习，广交天下文人墨客，苏东坡、米芾、李公麟、黄庭坚、秦观等都为其府中常客。苏轼等人在此吟诗作画，切磋技艺，成为王诜深厚艺术修养不可或缺的滋养成分。

《渔村小雪图》是王诜的传世经典之作之一。整个画卷可大致分为三个部分：画面的中间山峦跌宕，绵延起伏。前景石崖之上两颗苍松俯仰相和，崖下雅士泊舟浅酌， 自得其乐。中景溪谷中策杖老者亦步亦趋，仆人携琴紧随其后。远景群峰屏立，苍润雄伟，山势直冲画外；崖间流水萦回，飞瀑流泉。画面右边部分溪塘芦柳，渔舟叶叶；有渔者或舟上垂钓，或塘间布网，一片忙碌景象。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画面的左边部分：平江远眺，寂静渺渺。前景中数棵虬曲古树，盘根错节。远景低山垂幕，孤桥斜径，尽显孤寂之意。

《渔村小雪图》笔墨精湛，彰显王诜在山水画上取得的卓越成就。他在承继与融合王维、李成、郭熙、范宽、李思训和李昭道表现技法的基础上，将自己对山水景象的理解和意境追求融入画作之中，形成“不古不今， 自成一家”的风貌。在用笔方面，王诜巧妙地运用笔锋的位置、运动方向和起伏以表现不同事物的外在形象与内在精神：以被笔勾线表现山石巨峰之坚硬与挺拔，以中锋骨法用笔表现寒林松树之苍劲与坚韧，以点簇用笔绘制枯叶杂树之婆婆与灵动。在用墨方面，他采用破墨法与青绿法相结合，达到“金碧绊映，风韵动人”的境界，画风以“清润可爱”著称。他首次将金碧山水的着色方法引人水墨画，使整个作品在清逸雅致间不失富贵华丽。王诜的破墨法多依托边缘轮廓向外渲染，线面结合、干湿对比、相得益彰，被苏轼称为“得破墨三味”。对雪景中的物象表现，他独辟蹊径，独创性地使用白色铺垫与金粉勾勒的方法，突破了传统雪景的表达方式，予以雪景山水阳光之感。

《渔村小雪图》中意（情与思）与境（物与象）相和，体现出北宋山水画的重在意境的特征。通过全景式的构图，王诜将高山、流云、薄雾、晨曦、平江、轻舟、苍松、烟柳等构建成一个博大深远、 自然而愉悦的空间，又适时点缀徐行隐者、浅酌雅士、垂钓渔者等人物，加上楼台亭阁与轻舟石桥，描绘出一个可居、可游的世外胜境。这一切，虽看似是对客观物象的生动再现，其实却是画家以境（物与象）为媒介以实现意（情与思）的抒发和传递。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曾谈到：“真山水如烟岚，四时不同。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画见其大意而不为刻画之迹”，显现了宋人对意（情与思）和境（物与象）交融的追求。

《渔村小雪图》正是以境为依托，以表达画家对人与自然的愉悦亲切和田园牧歌式宁静的憧憬。《渔村小雪图》绘制于王诜被贬之后，在画家结束喧嚣的官场生活重返自然山水世界后，对“隐逸社会”的退避和对牧歌式生活的追求愈加强烈。因此，“不以平阳池馆为恋，而乐荒闲之野”的情绪贯穿了整个作品。以小雪初雾为主要基调，正是体现了画家心理感受的变化。遭到贬斥的阴霾和重返自然的喜悦，正是通过其技法而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作品中，雪后高山峻岭、寒江枯树占据了画幅的大部分面积，却未有一丝肃杀凋零之感，反而塑造了静谧而其乐融融的世外桃源的景象。亭台、楼阁、石桥和舟船，营造了人类活动的迹象；而各具情态的人物活动，更使画面充满了勃勃生机。画面右侧描绘了渔民的生活，或静心垂钓，或对坐闲谈，或仰望高山，或布网渔鱼……又配以四周如画烟柳、依依芦苇、婆婆杂树与亭台楼阁，构建出不见严冬寒水捕鱼之苦，却见渔民怡然自得之乐繁华景象。与此相对比的是画面的左面部分，苍松遒劲、平江远流、远山袅袅，一片寂静与空旷，而远处石桥与亭台则显露出生命的痕迹。画面中部，崇山峻岭间有隐者正向左徐行，仆人携琴紧随，或与崖下舟中浅酌雅士相聚，或经石桥踏入另一个山水世界。此处似是画家隐喻自己正远离尘嚣，既可与意趣相投的贤士相聚，又可独享天人合一的自然的生活状态！

王诜的《渔村小雪图》，无论从技法、风格还是对意境表现上，都体现出北宋时期中国山水画的特点和面貌，是一幅典型性的代表作品。在北宋时期的山水画名家众多，但传世之作却甚少的情况下，《渔村小雪图》成为研究北宋时期中国山水画发展状况的重要作品，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传世瑰宝。